國富論「論分工」摘要

「勞動生產力最為重大的進步，以及人們不管往何處引導或在何處應用勞動生產力，所展現的大部分技巧、熟練度與判斷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結果。」
「產業最發達進步的國家，通常也是分工程度最高的國家，在野蠻的社會狀態裡，由一人完成的工作，到了進步的社會中，通常都變成由幾個人來完成。」

在1622年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攻打澳門失敗，轉往澎湖群島築建城堡，作為貿易根據地。當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對澎湖群島的描述是：島上適於種植作物和養殖牲畜，但是沒有樹木，有10艘明國（CHINA）的戰船停泊，島上約有150名漁民。顯見漁業是1622年當時澎湖群島唯一的勞動生產活動。而明國那時正在和北方的韃靼人（清國）交戰，無暇兼顧海防，荷蘭東印度公司為壟斷並打開與明國貿易的管道，不惜用優勢海上武力騷擾明國東南海岸並攔劫駛往菲律賓西班牙殖民地馬尼拉的商船，並與當時橫行海上的海盜合作，以達到目的。藉由攔劫並與走私梟商貿易，荷蘭人將歐洲的商業資本活動帶進澎湖群島。

1624年，明國派出150艘戰船與10000兵力威嚇荷蘭東印度公司達成撤離澎湖群島轉往福爾摩沙大員的協議。自此，荷蘭人開始在台灣進行商業資本的據殖。那時荷蘭東印度公司以爪哇的巴達維亞為總部，服務的人員共計約4500人，包含士兵、船員、船隻修理工、公職人員、商人、助理、傳教士，就連學生也算在內，分佈駐守在東印度群島各個商館，並經常有船艦運駛在其間的廣大海域，商貿來往。第一位到達福爾摩沙大員商館的總督長官宋克，是一名法學博士，也是一個律師。駐商大員商館的人員有134名，連同在馬尼拉和明國附近海域的8艘船艦上的586名配備人員，共計有720名。

「最富裕的一些國家的確在農業與製造業方面都優於鄰國，但它們在製造業方面的優越程度，通常大於農業方面的優越程度。一般來說，它們的土地耕耘情況比較好，花在土地上的勞動與費用也比較多，在一定面積與自然肥沃的土地上，生產出來的物品也比較多。」
「貧國土地耕種的情況，儘管次於富國，但貧國生產的小麥，在品質和價格方面，卻在相當程度上能與富國競爭，但在製造業方面，尤其是那些適宜富國土壤氣候與位置的製造業，貧國最好別想和富國競爭。」

隨荷蘭東印度公司來大員商館的傳教士干治士調查福島原住民風俗習慣：大部分是以漁獵為主，農耕為輔，而且是自給自足以物易物的經濟生活，只要可以讓部社家族吃飽就可以了，不會為了以農作物販賣賺錢而耕作，並且是以火耕旱作的方式休耕輪作，既沒有水利灌溉的土地改良，也沒有用牛馬犁幫忙耕作。休耕的土地任其長草，正好可讓鹿群生衍，以供日後獵捕。以荷蘭人的商業觀點看來，很多的肥沃土地並沒有充分利用，如果經過土地改良，引進農耕技術，同樣面積的土地應該可以多養活10萬人。不過，那時候在大員商館附近平原的福島原住民，主要是西拉雅人，並沒有這種商業概念，也不適應突然改變流傳下來的游獵火耕的生活型態，主動學習新的農耕技術，變成整年耕作的農夫。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逐漸統治熱蘭遮城附近的部社後，只好開始招募對岸無地可耕的明國貧農過來開墾。

荷蘭人雖然在1642年驅離北部的西班牙人，但全福島原住部社並沒有完全歸順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統治之下。根據日治時代出生台灣恆春，畢業於台北帝國大學的中村孝志教授，所考製荷蘭時代的台灣番社戶口表，當時荷人管轄下的福島原住部族分別為： 1647 年， 62,489 人； 1648 年， 63,861 人； 1650 年， 68,657 人； 1654 年， 43,519 人； 1655 年， 39,223 人； 1656 年， 31,191 人。而荷蘭東印度駐福爾摩沙的人員約計不超過3000人，陸續招募過來的明國漢農總數最多約有25000人。加總起來在荷蘭人管轄下的福島人口數最多約在10萬左右。其他福島東部以及廣大內陸山區的未歸順原住民部社人口數未知多寡，一般推估應該至少有20萬。因此保守估計當時在福島的人口數應該約在30萬到40萬。

而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墾大員附近平原的土地所用的地積制度，是引用中世紀時歐洲德國荷蘭的度量衡單位「morgen」＊： ，而morgen在德荷語是morning的意思，也就是「一個農夫一早上所能犁耕的土地面積」，在荷蘭本國阿姆斯特丹約等於8129平方公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所屬的各個殖民地都採用這種地積名稱，不過一morgen在各殖民地的面積大小並不一致，這或許和各地農夫一早上犁耕的能力有關。這倒有趣，現在台灣民間依然採用的地積度量「甲」＊：正好約等於一morgen。一甲等於十分約等於2934坪，這也就是說當時在福島大員的漢農一早上可以犁耕的面積是2934坪，將近一公頃，這實在是很厲害的刻苦耐勞能耐。

「分工之後，同樣人數的工人所能生產的數量大為提高，主要是基於三種不同理由，第一，每個工人手腳靈活的程度提高了，第二，工人不再需要從一種工作轉換到另一種工作，節省了一些時間，第三，由於發明了許多機器，簡化與節省了人力。」
「在一個施政完善的社會裡，分工之後，各行各業的產出大增，因此可以達到全面富裕的狀況，將財富普及到最下層的人民。」

荷蘭東印度公司是在對外掃蕩明國海盜完成，並解決與日本交惡的濱田彌兵衛事件之後，確保海上與明國的貿易安全與日本的通商管道無礙，才開始進行開墾福島的土地。這是在1630年代的後半期，荷蘭東印度公司將商業資本投資開墾改良土地轉化為產業資本，最主要是農業的相關投資。當時荷蘭本國，尚屬於封建時代，土地所有權歸王侯貴族擁有，而荷蘭東印度公司是由荷蘭聯邦議會授權，可以自組傭兵、發行貨幣，並可與其他國家訂立正式條約，以及佔領建立海外殖民地。也就是說，荷蘭東印度公司就像是封建制度下的王侯貴族身份，透過有限公司的經營方式來治理海外殖民地。在其他許多東印度殖民地，荷蘭東印度公司主要是招募明國過剩的勞動人口運送到海外開拓土地，明國這種勞力剩餘為數頗多，而荷蘭東印度公司正好需求殷切，各取所需。甚至荷蘭東印度公司為打通貿易通商管道而騷擾攔劫明國東南海岸期間，經常有俘虜明國人到所屬殖民地當農工的情事，而明國官員竟也是毫不在乎。1623年時，荷蘭船艦俘虜了約有1150名明國人，曾經要求以18個明國俘虜交換一個荷蘭俘虜，沒想到明國官員卻回以，即使用1000個明國人換一個荷蘭人，他們也不會同意。後來荷蘭東印度公司將這1150名俘虜用來修築坍壞的澎湖城堡，但是因為人數過多給養困難過度勞累且水土不服，有一半死亡，其他運送至巴達維亞過程中又死去一大部分，最後只有33人免於死亡。1631年，荷蘭人招募獎勵明國農工到大員開墾農地，以公司的船艦運載170名，此外尚有近千人要求搭船前往大員。由此可見當時支那（CHINA）當地底層勞動人口過剩，以及生活的困難。而即使是現在，這問題依然存在。

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福爾摩沙開始進行農業開發，是從赤崁附近的平原開始，興建水利和運輸道路，提供農具種子，並借貸資金給空手前來的明國漢農。由於福島當時耕作的牛馬畜力不足，荷蘭東印度公司為此設立牛頭司，專門從事放牧繁養耕牛。並規劃農場土地方便管理，並分配作物的耕作面積，主要的農作物是稻米和甘蔗。而荷蘭東印度公司既是商業有限公司，又是執政的封建領主，因此除了壟斷農作物的買賣利益，另外也徵收稅賦。稅的種類主要有村落社稅，屠宰稅，稱量稅，農作十分一稅，漁撈稅，人頭稅，以及關稅。而這也是當時歐洲各封建王國常見的稅收種類，荷蘭東印度公司將這種稅收制度引進各個殖民地，福爾摩沙大員自不例外。荷蘭東印度公司統治下的福爾摩沙稅收制度，是在1640年代初期，也就是在驅逐佔據福島北部的西班牙以後，才開始確立實施。

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農場經營方式，又稱為「王田」制度，這種封建式的土地永佃所有權制度，後來的明鄭和韃靼清國據領又繼續沿用，直到日本統治台灣時才改革成為土地私人所有制度，可見影響深遠。荷蘭人在赤崁附近所規劃開墾的土地，或以東印度公司在荷蘭本國六個分公司的所在地命名，或是以歷任大員商館長官名字來命名。前者有Amsterdam（阿姆斯特丹），Middelburg（密德堡），Enckhujsen（恩克華生），Delfft（代爾夫特），Hoorn（荷恩），以及Rotterdam（鹿特丹）；後者有Soncxs（宋克），de Wit（魏斯），Nuijts（努易茲），Putmans（普特曼斯），Van der Burgh（范得堡），Traudenius（特勞德），和Le Maire（梅爾）。以下是1655年赤崁附近各農場的土地耕作情況：（單位morgen）

（圖表引自荷蘭時代台灣史研究上卷）

從這份圖表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耕作的面積和情況。比如說，Rotterdam的耕作面積是米1619甲又7分地，砂糖92甲地，甘藷4甲地，總計是1715甲又7分地，這也就是說如果一個農夫照顧一甲地，則在鹿特丹農場分配約有1715名農夫在耕作，其中有4個農夫專門生產甘藷。另外表下方新開墾的Koeckebacker農場，應該是以曾經擔任荷蘭東印度公司日本平戶商館長官的Nicolaes Koeckebacker（寇克貝克）來命名。至於Vaersche河南岸和Tikarang農場，依中村孝志另外所錄制的圖表，新開墾的Tikarang農場是位於Vaersche河到大目降之間，而大目降社位於現在的台南縣新化鎮一帶，那也就是說Vaersche河，應該就是現在的二仁溪。如果拆解Vaers-che，後面的字尾「che」，會不會就是台灣話發音的「溪」？相當值得玩味。不過現在二仁溪已變成重度污染的河川，讓人不敢領教。

至1656年稻田面積又迅速增加到6516甲又4分地，蔗田也增加到1837甲又3分地，加計其他作物的耕作面積，總數有8403甲又2分地。稻米產出大多用來供給作為食糧，而甘蔗則為經濟作物用來搾取砂糖輸出，自荷蘭東印度1630年代初期開墾土地經營農業起，1639年就可以輸出約188000斤砂糖到波斯，以後年年都有砂糖外銷，也有外銷到日本。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經營下1640年代後半，台灣每年平均產糖量約在9000擔左右，而到1657年以後，一躍增加到約17000擔＊ 。台灣也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主要的蔗糖產地。

荷蘭人所引進的農作物種類相當多，原本台灣南島原住民所耕作的原生種稻米是所謂的鬼稻，稻穗容易掉落且產出較少，荷蘭引進占城稻栽種，提高產量。占城稻需要較多水利灌溉，所付出的土地改良成本也較多。另外除了引進占城稻、甘蔗，還有甘藷也就是蕃薯，以及荷蘭豆也就是豌豆，蕓薹也就是油菜，番椒也就是辣椒，土檨仔也就是芒果，其他波羅蜜釋迦果等等，也都是荷蘭人最先引進台灣栽種。另外紅毛土也就是水泥，也是荷蘭人引進台灣。總的來說，雖然荷蘭東印度公司是以商業殖民考量來治理台灣，但是同時也為台灣開拓通往現代文明的基礎道路。

＊： 註1：依據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A morgen was a unit of measurement of land in Germany, the Netherlands and the Dutch colonies, including South Africa. The size of a Morgen varies from 1/2 to 2 1/2 acres, which equivalates to approximately 0.202 to 1.012 ha. It was also used in old Prussia, Norway and Denmark, where it was equal to about two-thirds of an acre (0.27 ha). The word is usually taken to be the same as the German and Dutch word for "morning", the area of a morgen being equal to that covered by a morning's ploughing.照這麼看來當時在台灣的一Morgen面積，換算為2.425英畝（acres），幾乎算是最大的耕作勞力面積。ha.(hectare)公頃縮寫。
＊： 註2：「甲」Kaa的由來，眾說紛紜，有人認為這是台灣南島原住民本有的名稱。不過以地積度量的內涵來說，是由荷蘭人引進的沒錯。有關「甲」地積度量的考據，詳見：台灣甲（Kaa）的地積
＊： 註3：「依據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一「擔」Picul，約等於60公斤，約等於133英磅。在當時巴達維亞和台灣大員的計量，一Picul折合約122荷蘭磅。而現在一台斤等於一日斤約等於0.6公斤，換算一Picul，也就是一擔約等於100台斤。

參考書籍：
荷蘭時代台灣史研究上卷。作者：中村孝志。編譯：吳密察，翁佳音。出版社：稻香。1997年。
台灣經濟史概說。作者：東嘉生。譯者：周憲文。出版社：帕米爾書店。1985年。
荷蘭時代台灣史論文集。著者：村上直次郎，岩成生一，中村孝志，永積洋子。譯者：許賢瑤。2001年版。
荷據下的福爾摩沙。英譯：甘為霖。漢譯：李雄揮。出版社：前衛。2006年版。
荷蘭人在福爾摩沙。譯註：程紹剛。出版社：聯經。2005年版。
舊文獻新發現，台灣原住民歷史文獻解讀。編著：詹素娟。出版社：國立編譯館。2007年版。
對荷蘭時代台灣歷史認識上的錯誤◎葉淑貞